琥珀色的光 - 笔记本

    心理诊疗室外，洛桑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。林栀梦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，京城的冬天，太阳总是很早就下山。当夕阳染红了天边，窗外传来晚高峰的喧闹声，洛桑的手反复摸着裤兜里烟盒的棱角，克制着不让自己再次陷入尼古丁带来的放松。
    认识林栀梦之后戒了几个月的烟，在她离开的那天，洛桑重新捡起。从此越抽越多，直到收到苏禾的信息。然而此时越积越多的焦虑感，让洛桑快要忍不住了。他的手指重重按在烟盒的尖角上，管前台又要了一杯茶水，边喝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。
    终于当一盏盏路灯点亮时，林栀梦从房间里出来。洛桑放下水杯，快步来到她身边。他仔细观察着林栀梦的脸，当她对着他微微勾起嘴角，眼角浮现出浅浅笑意的时候，洛桑松了一口气。医生让林栀梦先在外面等一下，她还有一些话要和洛桑说。
    在这间布置温馨的房间里，大量洛桑没听过的词汇进入脑海中。他拿出手机，仔细记录下医生说的每一句话。医生告诉他，林栀梦现在的反应是正常的，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。洛桑不能任由她不出门，要带着她多接触外面的世界，给她找一些事情做，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。
    洛桑若有所思地从诊疗室出来，看到林栀梦安静地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他的手机，眼睛一直注视着屏幕。想到刚刚医生的话，洛桑牵起林栀梦的手，带她来到了外面。没有像每天打包回酒店吃，洛桑带着林栀梦来到附近的胡同中。
    他特意找了一家人多的餐厅，带着越来越紧张的女孩穿过拥挤的大厅，在角落的一张空桌子前坐好。
    “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？”洛桑把桌子上的菜单拿给林栀梦，但她摇摇头，又拿出了洛桑的手机想继续看他之前的朋友圈。
    “林栀梦，怎么说你也是当地人。之前是你说的，我们是朋友。你就这么招待朋友的吗？有没有什么介绍的？”洛桑把手机从她手中拿走，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故意装出的埋怨。林栀梦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大脑在艰难地消化着他刚刚的话。犹豫片刻，林栀梦把手边的菜单重新拿起来。
    “我去买点东西，你选好了就点餐。付款直接用我手机扫码就行。”
    洛桑透过玻璃门密切注视着林栀梦一举一动，她先是咬着嘴唇，勾勾选选了一会儿。在最终确定要点什么之后，开始四处观望。洛桑猜测，她是在等自己回去点。于是他故意将身体移动到她看不到的位置。
    林栀梦求助无望，只得自己叫服务员来点餐。许久未和陌生人接触的女孩，磕磕巴巴地把餐点好后，洛桑才慢悠悠回到了她身边。看着嘴微微嘟起来的林栀梦，洛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疼了一下。他坐到了她身边，把一杯酸奶放到了她的面前。
    “找不到你之前爱喝的那个牌子，先凑合喝吧。嗯.....吃完饭再喝。”林栀梦的嘴微微张开看向洛桑，眼眶中的水汽越积越多，洛桑抽了一张餐巾纸，帮她擦掉眼角那颗还没成型的水珠。
    饭菜上来后，洛桑看出了林栀梦的用心。她记得他的口味，分量也算是刚刚好，如果她还和以前的饭量一样的话。但现在.....洛桑苦笑了一下，只能委屈自己的胃了。饭后，洛桑带着林栀梦回了酒店，他没太过急于让她和社会接触，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好。反正日子还长，他会一直陪着她的。
    当林栀梦坐在沙发上，小口喝着酸奶的时候，洛桑把一个本子放到她的腿上。“打开看看，其实早就想给你看了。”
    林栀梦把酸奶小心放到旁边的桌子上，翻开了那个笔记本。硬硬的本皮，里面是空白的页面。她一页页翻过，不明白洛桑给她一个空白的本子干什么。直到翻到中间，透过白色的纸张，她看到粉色的印记，一直平静如水的心突然加速。林栀梦停下手中的动作，抬头看向一直半跪在她面前的洛桑。
    “你不是一直想看桃花？我给你带来了。”洛桑的声音也有些颤抖，这一年他的心每天都像是被刀子划过一遍又一遍。只有不停地让工作填充满自己的时间，才不会想起曾经和林栀梦在一起的片段。
    洛桑坐到了林栀梦身边，他犹豫片刻，尝试着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，这次她没有躲，身体虽然还是有些僵硬，但总算没躲开。洛桑把她圈入自己的怀里，拿起林栀梦腿上的那个本子，翻开了她迟迟没动的那一页。
    上百片粉色的花瓣散落在白纸上，林栀梦用颤抖的手指，轻轻抚过每一片花瓣。她小心翼翼拿起其中一片，放在鼻下闻了闻。洛桑把怀里不停颤抖的身体往自己身上揽了揽，他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个不敢轻易触碰的春天。
    心如死灰的洛桑，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回到了家乡。他的车反复在那条开满桃花的道路上行驶，从天亮一直开到天黑，直到嘉措在深夜找到正在树下痛哭的他。两人背靠着树干一直坐到天亮，当阳光穿透清晨的薄雾照在那片雪域高原上的时候，洛桑跪在地上，把被风吹散的花瓣小心收集起来。从此这个本子他一直随身携带。
    晚上，林栀梦躺在床上的时候，轻声和旁边那张床的人说了句谢谢。因为第一天感受到林栀梦对肢体接触的敏感，洛桑第二天就给两个人换了个双床房。虽然每到后半夜，都会因为林栀梦做噩梦，洛桑到她的床上搂着她睡觉。但在前半夜，他们一直是分开睡的。
    洛桑转了个身面向她，“桃花又快开了。”
    林栀梦，这次你不许再食言了。洛桑在心里默默说。
    当天蒙蒙亮的时候，洛桑把林栀梦叫了起来。她昨天晚上依旧是噩梦缠身，但不知道是看了医生的缘故，还是她的身体在逐渐好转。洛桑总觉得昨天晚上的她，比之前好哄的多。稍微拍拍后背，林栀梦就搂着他继续睡过去了。
    比昨天见到人群就紧张好了一些，早晨两人在早餐店里吃东西的时候，林栀梦放松了很多。洛桑惊喜的发现，林栀梦的饭量似乎也大了一些，也许是昨天运动量比每一天都大的缘故吧。在把她剩下的半根油条和一口豆浆都吃完后，洛桑带着林栀梦回到了酒店。没让她再回到床上，洛桑和林栀梦规定，以后只有睡觉时候，才可以上床。
    “哦。”林栀梦点点头，躺到了沙发上。怀里抱着个抱枕，眼睛直视着天花板。洛桑被她气笑了，她着偷奸耍滑的样子，哪里像个病人。他半跪在沙发边，盯着林栀梦看了一会儿。“林栀梦，你平时就是这么招待朋友的？”
    “啊？”依然有些呆滞的目光从天花板挪开，看向正饶有兴致注视着她的洛桑。
    “我还有十天的时间，你今天列个计划，带我逛逛。”
    林栀梦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儿，“要不......我给你报个团？”
    “........”
    要不是她身体还没恢复，洛桑真想现在好好收拾她一下。他举起的手又缓慢放下，咬着牙对面前的人说，“你带我玩。每天不可以太悠闲，我的体力没问题。还有，每个地方你都要给我好好讲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