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雾之下 - 黑雾之下 第1066节

    天阳和父亲交换了个眼色，然后道：“是你用石牌向我们示警的吗？”
    那个小女孩这时才反应过来，她惊呼一声，身影又像之前那样，寸寸消失，仿佛被橡皮抹掉。
    天阳连忙叫道：“别走，我们没有恶意！”
    于是那道身影消失了大半后，又开始一点点重现，那个小女孩轻咬着唇瓣，眼珠滚动，像是在挣扎犹豫，片刻之后，她才点头道：“对，是我。”
    “这座大厅后面，就是噩梦庭院，噩梦老者就住在那里面，他会让每个出现在此地的生灵都陷入不可自拨的噩梦里，他会挖掘你们心中最深沉的恐怖，并将之化为现实。”
    “你们将会被自己的噩梦杀死，但现在，死的却是噩梦老者，你们是怎么办到的？”
    天阳看了看苏烈，他也不知道那所谓的‘噩梦老者’是怎么死的，也不知道那东西临死前到底目睹了多可怕，多恐怖的东西，才会自挖双眼，却还是无法幸免。
    苏烈则隐有猜测，但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，他看着那个小女孩说：“你叫什么？你能告诉我们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？”
    小女孩轻轻点头：“我叫阿璃，这里可不是交流的地方，传道者随时会出现。”
    “传道者？”
    “你们也见过，就是那人身豹身的东西，它可以让星都的居民都成为信徒，它可以支配信徒，让信徒做出任何事。”
    自称阿璃的小姑娘招了招小手：“跟我来。我带你们去避难所。”
    天阳看向父亲，苏烈点了点头，两人便离开大厅，跟随阿璃深入星都。他们经过一条条空旷的街道，穿过一座座或屹立或倒塌的建筑，最终，他们来到了一座还残余大半的高塔里。
    但阿璃没带着他们往上走，反而钻进了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，等他们来到底部，从大门出来时，眼前霍然开朗。
    他们来到了一片平台，这里用砖石或木材，搭建着一座座房屋。
    房屋内外，有各种各样的‘人’在活动，他们有的在练习格斗动作，有的在准备食物，  有的正打造着简单的武器。
    这些‘人’有的额头长着竖眼，有两头四臂，有人首兽身，他们和天阳之前见到的‘霜人’差不多，只是这些‘人’并非干尸，皮肤有光泽，眼晴有神，身上脸上也未曾挂着冰霜。
    他们一见到天阳两人，都惊呼了起来：“没有圣纹，是入侵者！”
    阿璃连忙张开双手，叫道：“他们是入侵者没错，但同时，他们也有可能是我们的救星。”
    “我亲眼看到，噩梦老者死在他们手里！”
    第1254章 梦中世界
    听到了小姑娘阿璃的话，这座‘避难所’里的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，他们纷纷打量着天阳父子俩，小声地议论起来。
    “竟然有入侵者能够击杀噩梦老者？”
    “要不是阿璃大人亲口所言，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。”
    “这么多年，哪个出入噩梦庭院还能够回来，他们都死在自己的噩梦里。”
    “他们是来自哪个世界的，只有两只眼睛，两条手臂，长得很奇怪啊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见众人渐渐放下了敌意，天阳不由朝眼前这个小姑娘看去，心想她到底是什么人，竟然在星都的遗民中有这么大的威信，一句话就让这些‘人’放下了敌意。
    阿璃转过身，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如同春风般温煦的笑容：“你们可以到处转转，我去做些准备，稍后我们再好好谈谈，你们肯定有不少疑问，我没猜错吧？”
    天阳点点头：“好的，有劳阿璃姑娘了。”
    小姑娘摆摆手，表示不用客气，就一蹦一跳地，跑进了前面一座似是特意为她修建的小小庭院里。
    阿璃一走，这些长相独特，各具异相的星都遗民们纷纷涌了上来，好奇地打量着天阳父子俩，甚至有些胆子大的都伸手摸了一摸天阳他们的衣服，他们的护甲。
    天阳颇为尴尬，只觉自己来到这群‘怪人’里，反倒自己变成稀奇的物种。
    他往父亲看了眼，苏烈倒是处之泰然，甚至都跟这些居民交流了起来。
    由于星都某种奇妙的力量作用下，来自不同世界的‘人’交流起来一点也不费劲，很快天阳就知道了不少居民的信息。
    像其中一两个脸生四目，颅骨硕大，后脑凸起，顶上无发，胸前还突起着另一个脑袋的异人，自称来自名为‘结匈’的图度。
    这些‘结匈人’非常奇特，似乎雌雄共体，两个脑袋，必定一男一女，说话的时候，两个脑袋还会经常拌嘴，十分有趣。
    又有一种自称‘羽民’的异人，他们全身长着羽毛，身材高大，脸孔很长，看上去像是人，但据他们说，他们是通过产卵来繁衍后袋。
    其中一名女性的‘羽民’对天阳很感兴趣，邀请他去位于峭壁上的‘家’里作客，天阳只能委婉拒绝。
    这些星都居民里，也有一些脾气暴烈的，像几个外形如猿却无发，人脸而生獠牙，皮肤漆黑，手中不时拿着一块木炭啃食的异人，独占一角，其它的居民都远远地离开，不欲接近。
    根据其它人的介绍，天阳得知，那些猿人来自一个被称为‘厌火’的国度，他们脾气暴躁，能够从口中喷出烈火，所以他们的房屋都是石头砌成的，否则容易引发火灾。
    除了脾气暴烈的，也有状态非常古怪的居民，最古怪的，莫过于一个据说来自‘不死之国’的异人。
    他安静地站在树荫底下，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，仿佛用以祭祀的古怪面具。他通体遍生黑色短毛，人身鹿腿，不时会从树上扯下一截枝条，然后打开面具，送至嘴中啃食。
    据说来自‘不死之国’的他不死不老，是星都最古老的居民，也是蒙梦神接引的，不死之国剩下的最后一人，至于他的同胞，已经转化成了没有灵智的怪物。
    不会死的怪物！
    他很少跟人交流，通常都是站在那棵树下安静渡日，偶尔以树枝为食。
    星都的居民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，只称他为‘玄老’。
    这些星都的居民，确实让天阳大开眼界，同时猜测，这些居民原本的世界，现在应该都变成一座座逆界了。
    又交流了一阵，阿璃派人来请天阳父子俩，当他们走进那座小庭院时，星都的居民都在门前止步。他们或在门口张望，或趴在低矮的围墙上，都很好奇阿璃要跟天阳他们说什么，但他们都不敢跨过院子那扇小小的门。
    来到屋子里，天阳见到了小姑娘，阿璃这时换上了一身素白的纱裙，裙摆很长，直直地披在身后的地面上，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绫带，挂着一块碧绿的翠玉。
    她双手交捧，微微躬身，微笑抬手：“贵客请坐。”
    天阳两人均将兵器放下，在屋子两张用木藤编织出来的椅子落座，有人送来了用木头制成的小碗，里面注满碧水，飘着一朵小小的黄花。
    阿璃身前的桌案上也放着同样一个木碗，她轻轻端起，浅抿一口，以作示范。
    但天阳和苏烈都没有动，毕竟这是星都的东西，天知道他们这些‘入侵者’喝了后会发生什么变化。
    阿璃也没有勉强，微笑道：“现在你们可以提出问题了，只要我知道，我都会回答你们的。”
    “不过，解答了你们的疑问后，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们一个忙。”
    天阳警惕地问道：“什么忙，希望不会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。”
    阿璃眨了眨眼睛说：“其实就算我不提出请求，你们也会去做，否则你们就无法离开这个世界。”
    “没关系，具体的我们稍后再说，现在，请你们提出问题吧。”
    天阳朝苏烈看去，后者知其意，点点头看着小姑娘道：“那些居民，果真都是梦神从其它世界接引过来的？这个世界，又是怎么逃过永夜的侵袭？”
    “尽管它已经变得荒凉和诡异，但我很确定，此地仍末受到永夜的侵袭。”
    阿璃小脸怔了下，看着苏烈道：“你知道很多东西啊，竟然连‘永夜’也知道。”
    她让自己努力表现出大人的模样，清了清喉咙说：“是的，星都的居民，都是梦神从其它世界接引过来的，这个世界之所以能够逃过永夜的侵袭，原因很简单，它并非真实存在的世界。”
    “它是青鸾大人，也就是梦神所做的梦。”
    “星都的居民，以及现在两位，都在青鸾大人的梦境里！”
    尽管天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，觉得无论再荒谬的事实也能够接受，可他没有想到，这个世界竟然不是真实存在，而是一个梦境……
    似乎一早预见答案惊人，会让客人吃惊，阿璃并不奇怪天阳父子俩的反应，小姑娘镇定地端起木碗，喝了一口碗中的液体，然后看向天阳两人。
    天阳花了几秒钟才接受这个事实，现在想想，说是梦境也不无道理，毕竟这是由梦神所建造的世界。
    可他又想到一个问题：“如果是梦境世界，那这里的人还有肉身吗？”
    阿璃浅笑：“当然没有，你们在这里的一切感受，宛若仍拥有肉身，拥有力量，不过是星都的‘规则’使然。”
    “青鸾大人赋予这里的人‘活着’的感觉，所以如果出现入侵者，他们同样能够保留自己的力量，为此才需要传道者，才需要噩梦老者来对付入侵者。”
    阿璃小脸突然一黯，说：“青鸾大人非常仁慈，她总是让各个世界的生灵在沉睡的时候，能够做个好梦，以抚平他们身心上的创伤。”
    “当永夜降临，她创造了星都，接引大家来到这里生活，让我们不会沦为怪物，与黑暗为伍。”
    “可她的力量毕竟有限，而且星都的民民实在太多了，尽管她是梦神，可这么多生灵一起生活在她的梦境里，对她也造成了极大的负担。”
    阿璃轻轻叹息，看向窗外：“在她感觉到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，她冒险进入那些已经被永夜腐蚀的世界，去寻找某些事物。”
    “她认为那些东西，或许有让大家继续生存下去的办法。但就算她是神灵，可进入永夜的世界，她也受到了侵蚀。”
    “每一次侵蚀都让她变得虚弱，每一次虚弱则让星都缓缓走向终结，最后她确实找到了想要的东西，却从中没有得到存续之法。”
    “而且在一次次的探索后，她也受到污染，受到侵蚀。她开始变得扭曲，变得疯狂。”
    “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，于是，她让自己进入沉睡，以此来对抗扭曲和疯狂，以此来延长星都存在的时间。”
    阿璃摇摇头道：“可她的沉睡，让大家变得彷徨不安，继而发生了争斗。要知道，我们在这里还能够‘活着’，依靠的是梦神的力量。”
    “我们能够使用原本的力量和能力，同样如此。因此，在梦境中发生的战斗，都在消耗青鹂大人的力量，最终，我们自己将星都推向了深渊。”
    “青鹂大人的力量被大量消耗之后，已经控制不住扭曲和疯狂，它让美梦变成了噩梦，让星都永远都是夜晚，让天气变得寒冷，让大家逐渐化为怪物。”
    天阳朝门外看了眼：“那这里的人，是怎么活下来的？”
    “是因为我。”
    阿璃抬起头，小脸认真地说：“青鹂大人将一部分力量和她善良的那部分结合，从而创造了我。她让我带着尚末变成怪物的居民躲起来，以她交给我的力量，我才能够在这星都的一角设下结界，阻止污染。”
    “但这不是解决之道，而且大家都给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，过得非常压抑和痛苦。”
    “因此。”
    小姑娘站了起来，看着天阳父子，轻咬唇瓣，下定决心地  说：“请你们……请你们杀了我！”
    第1255章 再获石板
    这最后一句话，阿璃说得斩钉截铁，音量也颇大，就连小院子外面的星都居民也听到了。
    可听到阿璃的话，那些居民并不激动，似乎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。
    那长有两个脑袋的结匈人，男女两张面孔同时一叹，难得的没有相互嘲弄拌嘴。
    几个羽民则低下头，背后双翼微微拢往身前，神情黯淡。
    就连和这些居民相处得不是很融洽的猿人，也放下手中的木炭，看往自己的脚下，久久未曾抬起头来。
    只有那站在树荫下的玄老，像是不知道小院子里发生什么事般，仍旧呆呆地站在那里，啃食着手上的枝条。